辛衍泰然自若道:“想让这孩子喊你姑姑,也要拿出诚意才行。”辛悦但笑不语,耸了耸肩从沙发上起身,道:“大伯今天精神还不错,早上起来喝了点粥,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家,看来是真待不住了,这会儿刚睡下。”说着朝里间努了努嘴:“你们去吧,我找下医生。”林见山在旁边听两人一来一回地对话,由衷觉得辛家姐弟俩的关系似乎开始有所缓和,却是因着辛老先生的这场病,也难免叫人唏嘘。上次见到辛老先生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,在林见山的印象中,对方是个温和儒雅又不失上位者威严的长辈,而此时此刻躺在病床上枯瘦如柴双颊凹陷,被病魔摧残得面目全非的小老头,实在让他不敢辨认。癌症晚期,癌细胞扩散至全身,辛远为睡也睡不安稳,没一会儿就又被疼醒了,从嗓子眼里挤出嘶哑虚弱的呻吟,睁开空茫浑浊的双眼。辛衍俯下身来,喊了声大伯,拿准备好的热毛巾动作娴熟地给他擦了擦脸。一眼看到床尾处凳子上坐着个小男孩,瞪着黑白分明圆溜溜的大眼睛跟自己对视,辛远为明显愣了一下,紧接着剧烈咳嗽两声,带起粗重的喘息,颤巍巍指过去问:“这孩子是?”“他叫安安。”辛衍回答,但并不多做解释,林见山这会儿又刚好出去了,病房内只剩下一大一小在,安安眨巴着大眼睛,很是上道地卖起萌来:“爷爷好。”这画面打得辛远为措手不及,眼神不由柔和下来,连声应道:“哎,好……你走近些,让爷爷看看。”安安听话地从凳子上跳下来,走到床边。辛远为费力地抬起手,摸了摸他脑袋,问:“几岁了?”“快四岁了。”辛远为看了看旁边站着的辛衍,又看回安安,“你跟他……是什么关系?”辛衍接过腔,平铺直述的语气:“这孩子就是我以后的接班人,我会像大伯培养我那样好好培养他的,这下您可以放心了。”辛远为听出话外音,胸口起伏,边费力呼吸边逼问:“他到底是谁?”“他是林见山的孩子,”辛衍不紧不慢道:“当然,我也会把他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儿子。”“你……”辛远为瞳孔一震,嘴角肌肉颤抖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“大伯,”辛衍温声道:“这孩子聪明伶俐,是个好苗子,等过两天您出了院回到家,爷孙俩多相处相处,您一定会喜欢上他的。”辛远为认命地闭了闭眼睛,方才第一眼看到安安时因为激动而聚拢的精神又一点点泄掉,良久,才捡回一丝力气道:“你这辈子……就是铁了心,要跟那个林见山在一起了?”“大伯,我一直把您当成比亲生父亲还重要的长辈角色,从小敬您爱您,对于自己的人生大事,我也希望能像其他人那样,得到来自长辈的祝福。”辛衍眼神温柔而坚定:“所以,大伯,您能祝福我吗?”“咳咳咳……”辛远为又被激起一阵剧烈咳嗽,辛衍拍着后背帮他顺气,然后端来温水,喂他喝了两口,完事又给擦了擦嘴,堪称细致入微。辛远为慢慢平复下来,胸腔扯出破风箱般的呼哧喘息声,许久,才缓缓道:“你们先出去吧,让我一个人静一静。”辛衍显然不放心,放软语气叫了他一声:“大伯。”“出去。”辛衍知道自己这下做得确实过分,简直是在趁人之危,但他又不得不这么做。“好,那我待会儿再进来,您如果身上疼得厉害,就按铃叫护士。”辛远为朝另一边侧过脸去,一时半会儿不太想搭理他。安安被辛衍牵着手往外走,半道却突然转身折返回来,跑回病床边,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乐高小人,抓过辛远为的手,强行塞进他掌心,认真地说:“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动画角色,叫擎天柱,送给爷爷,有它陪着,爷爷睡觉的时候就不会痛了。”童言稚语最是抚人心,辛远为动了动嘴唇,最后也只得长叹一口气,感慨:“你这小娃儿,还真是聪慧过人。”